乌龟的尸体是我第二天午时发现的，我正准备换水喂食，一动水缸才发现它已经直挺挺的粘在了上面，脖子伸的老长，露出几乎化脓腐烂的肉，一股恶臭混着腥味扑面而来，让人作呕。我不甘心的晃了晃缸子，无果，它硬的跟块石头似的。我想去动它的身体，但却也迟迟下不了手。我抬起头看了眼在沙发上念念叨叨，玩着玩具的程程，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阿姨。
“ 阿姨？你来看看这乌龟是不是死了 ”
母亲和阿姨同时从厨房里应了声，程程一下子坐起来，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：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，不知道该怎么对三岁的孩子解释死亡是什么。程程已经走到了我身后的沙发，眼巴巴的望着那只塑料水缸，里面是他已经逝去的生日礼物。
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
小孩子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奶声奶气，因为牙齿还没有长齐，所以有些模模糊糊。他望着我，在那里确认着。
“ 嗯，乌龟死了 ” 我小声回应道，像是撒谎被揭穿了一样的孩子，不安又慌张。
“ 对不起 ” 我有些愧疚的低声说道：“ 姐姐尽力了 ”
程程没有再说别的，只是嘴里确认着这件事实 “ 乌龟死了” 。 我望向天空，一望无云，中午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户洒进来，照在阳台上，照在我的身上，唯独未照在被植物挡住的乌龟缸子上。
那天下午，我们把乌龟和塑料水缸扔进了垃圾桶里。程程光着脚坐在门前的沙发上，看到我们来，跑着迎上来。
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
我点头 “ 嗯，乌龟死了 ”
他念叨着 “ 乌龟死了 ”
他的表情很是平静，我却满心忧愁，他越是这样平静我就越是担忧。小小年纪的他还未能理解失望是什么，而当他理解了后又该怎么平静的接受死亡和旁人的离世呢？我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抱起他来，哄着进了房间。那一天下午，处于愧疚和不安，我抛下了手头的作业陪了他一下午。我们玩的很开心，只是他每个一段时间都会问我相同的问题。
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
而我总是给予相同的答复。
“ 嗯，乌龟死了 ”
程程再次跑到以前养乌龟的地方，仔细看了看，又回来了。到了下午，华芝芝终于从舞蹈班回来了，她得知了乌龟的死亡，很是惋惜也很伤感。华芝芝不同于我，同为姐妹，但是她比我更富有感情。华芝芝坐在毯子上垂眸，伤心了好一阵子，才问道
“ 举办葬礼了吗？”
旁边照顾程程的阿姨笑出声来，说道：“ 举办什么葬礼，都扔进垃圾桶里了。”
华芝芝显得很不高兴，她嘟囔着葬礼的事情，又默默的缩回了沙发上。
“ 举办葬礼吧，补办一个 ” 我说道。
“ 真的吗？！” 华芝芝显然是受宠若惊，毕竟换做平时的我，也是不会理会她这些天真幼稚的想法的。但是这一次，我希望程程能提早理解放下，是一种什么心理。
葬礼就挑在了晚上举办，简简单单的墓碑，华芝芝和程程手捧着鲜花，庄严的放到了小土包上。这便是乌龟的坟墓了，我站在一旁，静静地等待着葬礼结束。
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
程程拽住我的外衣一角，抬头望向我。一阵风吹过，我打了个激灵，猛然想起些什么。
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
这个句话我在三天前就听过，同样的人同样的话，只不过当时我的答案是。
“ 怎么会死了呢？它还好好的在呢 ”
这只乌龟是我给程程的生日礼物，像所有小孩子一样，在买回来的头三天他喜欢的了不得，但是逐渐的他对乌龟失去了兴趣，后来把换水喂食的活儿都抛给了我。可是就在前三天，他就开始问乌龟有没有死，怎么就这么巧，怎么就在乌龟逝去的前三天。每天都问，上午问下午问。以前觉得是小孩子来了兴趣随口问问，可是现在，我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母亲常跟我念叨，未到一定年纪的小孩会对事情十分敏感。而程程得知乌龟死亡的表情，越看越像是他早已知道，当事情有了结果后的安心。这不是对死亡懵懂的接触，也不是对死亡这件事情的不是认识，这是对死亡的预料和对死亡的释怀。
风逐渐大起来了，风吹进人的风衣里，让人打了一个冷颤。我反应过来，望向天，余阳全无，只留下一点点夕阳。
“ 大宝，乌龟死了吗？”
“ 嗯，乌龟死了，它去了一个很美好的世界 ”
Author 作者
Name: Maria
Grade: 11
School: YCIS
姓名：华扬子叹
年级：11
就读学校：北京耀中国际学校
About the Story 关于作品
Adapted from true events and characters, the story originates from a birthday gift I gave to my brother. When I was a child, I often heard from adults that children would see sinful things as they grew older, if they were a “foreseer." Hence, my brother probably expected the death of the tortoise at the end.
真人真事儿改编，所有的起源都来自我送给我弟弟的生日礼物。小时候常听大人说，一定岁数的小孩，天眼未关，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。那么乌龟的死，大概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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